陳華家不缺錢，而且這時代錢太多了並不一定是好事兒。

在陳華去東北之後，陳國強就對家裏的各種買賣做了一下梳理。

街上的二手貨店轉了出去，現在就剩下一個書店，同時修理一下收音機、手表什麽的。

花椒林倒是留了下來，反正就五年的承包期而已，到時候還給鎮裏就是了。

家裏的母豬和公豬在去年也同樣賣給了別人，現在每年就養兩頭豬自己殺來吃肉的。

這麽一弄雖然每年的收入少了許多，不過倒也清閑了下來，至少沒有一開始那麽累了。

倒不是說陳國強和葛玉蓮願意小富即安，主要是太顯眼了一些，畢竟越窮越光榮的口號才剛放下沒多久啊。

陳華午休後，剛走出來就看見陳國強和一個老頭坐在壩子裏抽煙，老頭身邊放著一個背篼，裏面裝著各種家夥，尖刀、砍刀、切割刀、大小鋼勾，另外還有一根長長的細鋼釬。

“戴表叔過來了。”

陳華遞給老頭一支煙，然後對陳國強問道：“還沒有殺年豬嗎？”

“等你回來殺。”陳國強笑了笑，說道：“先坐一會兒吧，君寶和東寶出去叫人了，等人齊了就動手。”

一般殺年豬都會叫親朋好友過來吃一頓的，年前這麽轉著吃一圈下來，基本上可以長個幾斤肉。

三人坐著沒聊一會兒，唐三和王軍就扛著桌子來了，一起過來的還有他們的老婆孩子，殺豬菜都是全家一起來的，吃酒席倒是只會去兩個人。

過了一會兒，陳峰也扛著桌子過來了，身後只跟著幾個弟弟妹妹。

陳國強不由得皺眉問道：“你爸媽呢？”

“等下吃飯再來，砍甘蔗吶，還要餵雞餵豬的。”陳峰解釋道。

陳國強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也行，那咱們開始吧。”

陳國強說著拿了根繩子進豬圈，不一會兒就把豬給趕了出來，繩子捆在了豬的其中一只後腳上面。

陳國強把豬趕到殺豬凳旁邊後，把繩子遞給了陳東拿著。

傻豬並不是一定就會順利的，那怕是殺了幾十年豬的老殺豬匠，也有可能殺滑了刀，豬脖子裏面插著刀還能跑到田裏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。

在豬後腿上捆一根繩子算是以防萬一，不管多大的豬，只要其中一條後腿上捆一根繩子，一個小孩子就能拉住它。

陳國強和唐三合夥把豬按翻在了殺豬凳上面，陳華趕緊一把抓住一只前腳，並把膝蓋跪在了豬肩膀處壓著，王軍則抓著豬尾巴和一只後腳壓著。

加上陳峰按壓在中間，五個人死死的把豬固定在了殺豬凳上。

“嗷～，熬～，嗚。”

刺耳的豬叫聲中，戴屠夫嘴裏一邊念念有詞的嘟囔著，一邊用手澆水洗了洗豬脖子，然後一手搬住豬嘴巴，讓豬把脖子揚起來，一手操刀捅了進去。

隨著尖刀抽出來，一股豬血跟著飆了出來，陳君趕緊把大木盆接了過去，並丟了兩把鹽進去做底味，然後又提著水桶往裏面倒水。

加水的豬血才夠嫩，加鹽才能讓豬血入味。

豬叫聲逐漸微弱，掙紮的幅度也慢慢小了下來，直到不再掙紮。

一個生命的流逝，是眾人的狂歡。

王軍感嘆道：“你家這豬怕是不得五百斤了，不是這麽多人還真不一定能把它按穩了。”

陳國強笑道：“餵了一年半吶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，也該長肥一點了。”

陳華給眾人發煙。

戴屠夫接過煙吸了一口感嘆道：“前兩年吧，兩百斤的豬都少見，嘿，這兩年三百斤的豬到處都有，現在五百斤的豬都出現了，以後怕是不缺肉吃了。”

小陳程有些嫌棄的說道：“這種大豬沒有那種小豬的肉香。”

戴屠夫笑了笑，說道：“其實也差不太多，只要是豬肉都香的很，有肉吃就香，比小菜香多了。”

戴屠夫幾下把煙抽完，用尖刀在後腳上割了一個小口子，然後用長長的鋼釬從口中裏面捅了進去。

鋼釬穿過豬皮一直到達了豬脖子，隨後戴屠夫又把鋼釬抽出去換了一個位置再捅，如此反覆之後，把豬換了一個面再捅，直到把豬全身都捅滿了通道才停下。

隨後戴屠夫一只手抓著豬腳，一只手扯開口子，嘴巴湊過去吹了起來，兩分鐘後，戴屠夫停下歇氣，對陳華說道：“大書記給我捶幾下！”

陳華點了點頭，從戴屠夫的背篼裏面拿出來一根大木棒，等戴屠夫再吹的時候，在豬身上捶打了起來。

這就是所謂的打死豬了。

陳華捶打，戴屠夫吹氣，十來分鐘後，大肥豬整個鼓脹了起來，顯得更加的肥大了。

“差不多了，擡過去吧。”

竹林裏面有一地竈，此時一口大鍋架在上面，裏面開水已經翻滾了起來，葛玉蓮卻還往裏面加了幾塊木材讓火燒的更旺了一些。

陳華幾人把大肥豬擡過來放在地上的竹桿上面，讓豬頭靠近大鐵鍋，隨後戴屠夫從鍋裏舀開水往大肥豬身上澆去。

竹桿下面墊了膠布，開水從豬身上流下去又會回到大鐵鍋裏面，以保證鍋裏一直都有開水用。

等反覆燙了幾次，戴屠夫感覺差不多了，先把豬背上的豬鬃給拔了下來，豬鬃可是比豬毛要貴許多的。

國家窮了，老百姓也窮，各種物資都容不得浪費。

隨後戴屠夫開始刨毛，陳華也拿了一個刨子幫忙，這是一個連續不斷的體力活，兩人刨了一會兒，唐三和王軍又接著刨，陳華得空就發煙。

戴屠夫叼著煙，不同的舀水燙豬頭和豬腳，這兩個位置比較難收拾，可以多燙一下。

等收拾幹凈豬毛後，大家合夥把大肥豬掛上了三架，之後戴屠夫開始開邊。

先用切割刀在豬背上劃了一刀，然後又在豬脖子上劃了一圈，接著在豬肚子上劃了一刀。

等用簸箕把內臟和邊油一起接走後，先把四條腿給卸了下來，然後把頸骨砍斷豬頭卸了下來，這個是可以根據主人家的喜好選擇位置的。

豬頭、豬腳大點小點都可以。

隨後又把脊椎骨砍開，陳華接走一半放在案板上面去，戴屠夫則開始切割肉塊。

這時代還沒有喜歡骨頭的說法，所以排骨和豬肉都是整塊一起切下來的。

切之前戴屠夫對陳華問道：“要大塊一點還是小塊一點？”

“三根排骨一塊吧，我家也有那麽多人，大塊一點沒事兒，大不了多吃一頓就是了。”陳華笑道。

“大氣，你也不差這點肉吃。”

三根排骨一塊能快不少，戴屠夫幾下就切割出來了。

葛玉蓮過來拿了幾一塊走，這是晚上吃的，她和王軍媳婦，還有唐三媳婦已經在開始做飯了。

剩下的肉陳華和陳國強則開始打孔抹鹽裝缸，等過幾天完全入味後就可以穿上繩子掛起來了。

王軍他們則收撿東西和打掃衛生。

戴屠夫則開始收拾內臟，心肝脾肺腎分別取下來後，就是需要把腸油給割下來了，邊油是大頭，腸油也不算少了，前幾年一家人一年都不一定有一條豬的腸油吃。

戴屠夫以前是生產隊的殺豬匠，業務還是很熟練的，不一會兒就全部處理好了。

陳華遞了一支煙給他後，又遞了一塊錢給他。

“沒錢找，你那不是有五毛的嗎？”戴屠夫疑惑的問道。

陳華笑了笑，說道：“給你一塊錢，我家豬大，辛苦了。”

“那不行，話可不是這麽說的，因為豬大才剛剛提價到的五毛錢，加上豬毛和吃一頓已經夠多的了，再說，要是別人給一塊還好說。”

戴屠夫砸吧了一下嘴，說道：“你是書記啊，你要是先給了一塊，傳出去，你讓別人怎麽辦？”

陳華不由得楞了一下，點頭說道：“確實，是我失格了。”

陳華換了一張五毛的遞給戴屠夫。

戴屠夫這下沒有再說什麽，把錢裝進開袋放好，然後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收進了背篼裏面，背起背篼提著鋼釬準備走了。

陳華驚訝道：“不是說了吃飯嗎？”

“沒時間，下家還等著吶，我們就看著過年賺點錢了，可耽擱不起，放心吧，現在大家日子都好了，能殺豬過年的也不在乎這一頓肉，咱們做殺豬匠的過年這段時間可不缺肉吃。”

戴屠夫說著直接就轉身走了，五六十歲的年紀，背著四五十斤的背篼，腳步依然輕快得很。

這一代人只要有肉吃，那就有勁頭得很，別說五六十歲了，就算是七八十歲，他們依然願意整天的在田間地頭的忙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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